當然,政治重要、經濟重要、銀行重要、公司重要、成績重要、選票重要、偽民主重要、假慈悲重要、謊言當然也重要——社會大概是由這麼多很重要很重要的元素拼湊起來的百衲被,所以我們應接不暇,一下子就筋疲力竭,無力回頭去重拾那些被我們遺棄已久,還生鏽的腐爛的記憶。那些同情、憐憫、關懷、溫柔(如果你還記得這些的話)。

你也許早已發現,我們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堅硬冷淡了。報紙上翻開以後看到的都是聽膩了的示威革命選舉吶喊暴動,神與神之間的戰爭。社會系的課本攤開來都是權利和權利和權利,讀了約翰.伯格的《觀看的方式》開始覺得怎麼連藝術也被權力侵犯,一切都變得不再單純不再美麗,而我努力尋找的其實只是一個真理——真理,那麼困難。

請別斥責我那麼天真(事實上我是的),我只是想,如果我們的世界每一天都在叫囂、暴動,甚至在議會殿堂裡翻桌子丟椅子,抑或在暗巷裡瞄準一位日裔記者然後偷偷開槍處決——那我們的日子是不是太沉重太悲哀了?

因此,請容許我從冰冷的世界遁逃。然後,介紹一位堅硬疆界以外的溫柔女性,Yasmin Ahmad(雅思敏.阿末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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雅思敏.阿末是一位馬來西亞女性導演。大學以後短暫投入金融業,而後進入廣告業界編導廣告(我想她大概也受不了金融市場裡的堅硬與冰冷吧)。但和一般廣告不一樣,雅思敏的廣告並不熱衷於推銷“商品”。她的廣告實際上更像高度濃縮以後的電影,很用心很努力地想告訴人們一個故事。正當整個馬來西亞的雄性霸權主義在操弄政治、政黨在呼籲種族主義、政府在實行經濟切割的時候,雅思敏的廣告(抑或短片)像一股清流。她關注的不是社會上人們認為“很重要”的議題,而是更致力於發掘我們日常生活中被隱匿很久的感動。

雅思敏很希望大家自她的作品裡發現人性的單純、善良與溫柔。人在不斷長大的同時也在不斷建設自己市儈、殘酷、現實、不單純、不善良甚至有點邪惡的一面(能不能把這樣的過程美其名“社會化”?)——她要人們不去相信這樣的結局是人類長大唯一的命運。因此,她習慣以她的作品深入社會的“禁域”與“禁忌”,譬如種族議題,身為穆斯林的她因堅信公正與真理而去質疑馬來西亞種族化政策,而這舉動自然就引起許多保守人士的反彈和撻伐,他們不能接受一個“我族”女性來替“異族”說話,質疑“我族”。在不被認可的情況下,雅思敏走在邊緣。而她卻用盡了她的一輩子在這人生邊緣上去發現隱匿很久的真、善、美。

觀眾很容易被雅思敏的影片感動。很多時候,觀眾自其中得到了某些“道理”。但雅思敏其實不習慣以影片說教。她的影片通常截取生活中的片段,並且完整呈現在觀眾面前——她要觀眾自“自己”的生活中去思考“自己”的問題,為此,導演在結束時總會為觀眾留下更闊大的想像和思考空間。

雅思敏和她的影片一樣,單純、天真、樂觀。我喜歡看她的樣子,總是很燦爛的笑容,沒有因為生活而感到疲憊、倦怠,也沒因為現實而失望的落魄容顏。她在自己的部落格上自我介紹說:I am optimistic and sentimental to the point of being annoying, especially to people who think that being cynical and cold is cool. Everyday, I thank Allah for everyday things like the ability to breathe, the ability to love, the ability to laugh, and the ability to eat and drink——這是她面對世界的態度:她保持著最平凡的心去感受她的生命。

然而,這位平凡的女性在2009年因中風而逝世。也許,很久很久以後沒有人會記得她的名字,但她從生活中發現的真、善、美——那些被她以影片方式將瞬間變成永恆的一切,會再給下一代、下下一代,甚至下下下一代帶來感動。雖然,總會有人認為這一切不重要。


我們也聽聽雅思敏怎麼說:





BY 垂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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